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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歲的我，遇上了內觀。

內觀十日課程心得分享

Sky Hong 洪軾凱

08 Jul 2021 — 24 min read

2021/2/8 @嘉義內觀中心禪堂

這一切都是從完全的偶然開始。

在兩個禮拜前，我和媽媽在過年前打算南下回到阿公阿嬤家過個兩、三天。早上在家整理行李時，家裡的電話響了。

「這裡是來自嘉義內觀中心，想通知您的備取遞補上了。」

那是在學測前幾個禮拜時，媽媽看我壓力很大，就在網路上逛逛看有什麼樣的東西可以在我學測結束後放鬆。她看到了內觀的十日禪修，在某天一起吃飯的時候就和和我說他偷偷幫我報名了。因為當時是備取，而且聽說這個課程很熱門，當時也就沒有想太多。

媽媽反駁：她當時其實花了很多時間找能夠讓我放鬆的方法<，最後都通到內觀這個方法，才不是在網路上逛逛什麼的><

我一直都對宗教信仰沒有什麼了解，頂多只有小學在淡水教堂學了爵士鼓，還有一兩次佛教辦給小孩子的營隊。反正在這個寒假除了準備乾等學測成績公布、多唸一些英文和玩《死亡擱淺》《女神異聞錄5》《碧血狂殺2》等從去年就一直想玩的遊戲外，似乎也沒有什麼事情特別想做的。//截至7.3只剩下第三款還沒玩XD

接到電話的當下我很開心的答應了。把原本只準備兩天的行李重新整理了一番，稍微查了幾篇別人參加的心得後，也決定在結束後也要寫一篇記錄文，同時也想和大家分享18歲就參加內觀十日課程會有如何的想法。

Day 0

和媽媽吃完午餐在台南火車站道別後，到嘉義時已經是下午四點。避免到時手忙腳亂，花了150元搭計程車到內觀中心。雖然不是很意外，但報到處（餐廳）的人看起來至少都30歲以上，而大部分都是可以當我爸爸的年紀，發覺是不是應該等我老一點再來會比較好w

在正式報到前，掌管所有禪修外所有食衣住行的事務長先行給了我兩份資料。一份是一份個人資料表，要填入基本資料、讓助理老師認識你的簡短自傳和問卷調查的內容。另外一份是內觀修行的簡介、課程大綱及行為規範，都是在官網上看得到的資料。（晚上9:00睡覺、凌晨4:00起床是什麼老人行程OuO）

在這十天除了要皈依法的五戒外，還嚴禁在這十天中和其他課程學員談話，只有在和事務長提問或向老師請益時才有機會講話。另外，在這段期間也不能使用任何3C產品和閱讀/書寫任何課程外不相關的內容。（包含日記嗚嗚嗚）這兩個規定直接將我們與世隔絕，只能將注意力放在禪修上。

在所有報到程序結束後，事務長指引我到一間小禪堂，似乎是助理老師要在課程開始前先找我面談。在禪堂門外也坐著兩個人，比起在報到處的人還要年輕許多，似乎是大學或研究所的學生。老師看到我們後先是感嘆居然會有那麼年輕的人會來參加內觀十日課程，接著再提醒這十天的內觀課程對我們來說可能會是一個大挑戰，希望我們都能夠撐過去。

我們三個走出禪堂後稍微聊了一下天，原來一位是藥學系大三M，另一位則是剛錄取在等入職的實習醫生D。因為接下來就要實施噤語了，因此沒有聊的很久，但在這短短的談話當中也開始想要和大家多聊一些天，而能夠這樣做的唯一辦法就是待滿十天，莫名其妙的成為繼續留在內觀中心的理由XD

吃完晚餐後，晚上是我們第一次走進禪堂，應該也是我第一次那麼認真的靜坐。在宣示完三皈依（佛法僧）與五戒後，錄音裡面的葛印卡老師教我們觀息法，讓我們在明天晚上開示前試著只觀察自己的呼吸，並且不要刻意調節呼吸的快慢。

說實在的，雖然嘗試不斷的把注意力關注在呼吸上，但一直都沒辦法不去調節呼吸的快慢。總是會在十幾次正常的呼吸後就會突然加重或減輕，像是我故意讓呼吸調節在平常應該要有的樣子似的。

晚上九點回到寢室後，才第一次看到同寢室的室友T。年紀似乎和我的爸爸差不多大，感覺蠻親切的。

雖然很想要和他聊天，但因為噤語使我們在這幾天都沒有任何互動。整理一下床，將多的衣服摺成枕頭。躺下後睡意突然襲來，和平常一樣很容易地入眠。

Day1

好棒，四點了。睡意仍然侵蝕著眼皮，在簡單的盥洗後便開始在房間靜坐。

我把被子折成禪修墊的模樣，雙盤坐在木床上，只要一動就會有吱吱叫的聲音。因為周圍幾乎沒有任何聲音，因此有時連自己的心跳聲都會聽到。但在觀察呼吸幾次後會很容易分神，不是在想前幾天在台南的事情，就是腦內在播放 Spotify 裡面的歌單，很難專注。阿好餓。

接著是腳的痠痛。平常都不習慣盤腿坐的我開始覺得腳的各種關節開始作痛，連續換了好幾個姿勢疼痛感都沒有消失，最後乾脆把腳伸直著靜坐。但是這樣又稍微太舒服了些，原本眼皮的睡意又逐漸襲來，差不多在五點半時又躺下去了，好舒服。

接著把我吵醒的是鐘聲，六點20分的早餐預備鐘。沒想到我睡了那麼久，太尷尬了。隔壁的室友還在房間打坐，我就已經先跑到食堂外面等早餐了XD

從盛飯、吃飯到洗碗，因為沒有耳機、手機或是交談的機會，發現我幾乎沒有那麼認真盯過眼前的食物。但我也注意到坐在我前方有不少老外也參加這次的課程，全部四十個學員中約有六個吧。沒想到會來參加內觀的人來自那麼多地方。

我在禪堂的位置在最後方，從右數來第二個位置。左邊坐著一個看起來很可怕的大叔，無時無刻擺著臭臉。右邊坐著一位感覺和我年近最相近的哥哥。（？）而坐我前面的是D，右右邊的則是M。

這一天雖然只有觀察呼吸這種聽起來很簡單的任務，但實際上要長時間專注在呼吸上比想像中困難許多。時不時會胡思亂想，同一個姿勢待久了又要換姿勢，即便慢慢移動也還是會吵到周遭的人，罪惡感很重。

Day 2

第二天仍然在練習觀息法，也就是觀察呼吸，但我覺得觀察到的只有痠痛和怎麼都安靜不下來的妄想。不過我的妄想並不是在人際關係、日常對話/互動的事情，腦中都是 Daft Punk 的 Something about us 和張懸的關於我愛你/艷火，我是有什麼事情發生，情傷嗎w

這次的地點是嘉義臨時內觀中心，環繞於天主教教堂、幼稚園和輔仁中學。雖然相較市區算較為安靜，但偶爾還是會聽到機車排氣管、學校活動等，在靜坐/睡覺時常常會被這些噪音干擾。

今天老師希望我們要在不影響呼吸的情況下，認真觀察在鼻孔內部的感受。雖然不清楚這樣做的目的為何，但我知道要長時間只觀察那麼一小部份是很困難的。在第一次練習中，我只能感受到空氣從鼻毛間來來回回的感覺，還有左鼻孔因為鼻塞比右鼻孔還要不通順的感覺。但仍然不過一段時間就會因為腳麻而無法持續專注。

不過今天倒是有一點進步了，每當我失神在呼吸以外的事物時，我能夠很快的就將注意力放回呼吸上。不過因為實在是太少盤腿坐，每次做真的會受不了qwq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我決定在中午向老師請益一次。

老實說，特地請益問的就只是關於坐姿的問題，一開始還真的問不出來，但為大家真的都坐得好好的，只有我會動來動去太不正常了吧。不問不知道，一問才發現其實每個人都有這個問題XD 最後經過了一番討論，決定先試試看用金剛跪坐椅試試看，希望能夠解決腳麻的問題。

尷尬的是，當我用了一陣子後，雖然原本會麻的問題消失了，但因為這種坐姿做到一半會因為靜摩擦力不足一直滑下來，分心的頻率也還是很高。嘗試了好幾種辦法，到最後還是放棄還回去了qwq

Day 3

已經開始慢慢對身邊的人事物熟悉了，但還是不習慣在那麼早的時間起床。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五點便先到禪堂報到，才發現只有約1/3的人會到禪堂練習。我決定今天試著依照自己的步調走，看看自己能夠撐到什麼時候才受不了。

嘗試重新換回盤腿坐，不過一陣子就快撐不下去了。走出禪堂看時間，才過不到半小時。雖然是在預期內，但和其他人相比未免也太少了吧。我再一次回到禪堂，和自己說這次一定要撐到超過半小時。雖然第二次成功了，但反倒是原本的觀息法到後期都沒有心力注意，全都在死撐著不要動任何一點。

在早餐前的最後時刻，葛印卡老師唱了很久很久的經（？）一開始覺得這種聲音很吵雜，但到後來不知道為何有種安定的感覺，而且時間過得特別快，也非常專注在呼吸上，不知不覺就結束了早上的練習。一出去就聞到早餐的香味，吃得特別多，希望等等不要吐出來。

今天老師希望我們要在仍然不影響呼吸的情況下，觀察鼻子周圍三角形的部分。因為今天不僅限於在鼻孔內，因此感受也比昨天還要多樣。

不過老實說，這段時間雖然有些無聊，但因為不用管任何事情只需要專心修煉，不管是身心都非常放鬆。但我倒是有點擔心家裡會不會有什麼事情但沒辦法聯絡到我的，但也必須要等到十天後才會知道消息，但至少爸媽打電話來時也會有人接，至少是沒有那麼擔心。

明天是內觀日，也是正式體驗內觀的日子，似乎有點期待到睡不著（？

Day 4 內觀日

發現我右方的同學不見了。

我是坐在最後一排，所以在練習時可以看到大家的動作，但因為幾乎沒有看過大家在練習時亂動過，所以常常會覺得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但今天練習時看到有人離開一部分是覺得很可惜，另一部分是覺得至少自己不是最差的那一位。雖然我很清楚不要太有得失心，但還是不禁會去這樣想。

今天是內觀日，葛印卡老師用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從頭帶領我們觀察全身的感受。從腳到頭，途中經過頸、雙臂、手掌、背部、胸口、腹部、股間、大腿、小腿、腳踝、指尖，一塊一塊的集中觀察，過一段時間再往下換一個部位，就這樣全身掃描。有時會突然感覺到一個地方刺刺的，但因為他不是在觀察範圍內，因此先不要理他，只要將注意力放在要觀察的一部分就好了。

在這小部分的感受中，可能會是冷、熱、潮濕、乾燥、壓迫、波動、刺痛等，可能會是任何感受，但不管是什麼感受，我們都不能對其產生任何的自然習性，也就是不能對其感到厭惡（不想要有這種感覺）或貪愛（想要有這種感覺）。

第一次練習中我非常認真的觀察身上的每一個地方，當一部分觀察完後就換下一個、當觀察過一遍後就觀察第二遍，雖然在後期一樣會因為盤腿坐而不舒服，但因為專注在特定區域的感受上，因此並不會有太粗重的感覺。

結果我在這一次靜坐成功沒有動任何一次姿勢！不過第二次練習時就沒有第一次的專注度了，雖然有比半小時長一點但還是會撐不住。

記得當天晚上我做了很多夢，也半夜起來了很多次。

Day 5

今天我決定認真處理坐姿的問題。因為腳痛，導致每次都沒有辦法撐滿一小時。雖然我知道只要習慣這種坐法就可以，但我還是希望不要讓這種問題成為禪修的絆腳石。

我參考身邊同學的坐墊，發現大家都有很特別的墊法，像是在大腿下面墊就不會彼此壓到神經，或是把坐墊變超高，試著不要把太多壓力放在腳上。經過一整天的嘗試後，才終於試出對我來說最不會壓迫到的做法，否則我在小腿下感受到的就沒有別的，只剩下麻而已。

但我多少其實也蠻擔心這樣會不會對禪坐造成反效果，於是我今天中午也向助教請益，雖然希望最後能夠讓自己的腳軟到墊一個墊子就好，但在前期這樣輔助確實是沒問題的。（過了半年也確實能夠正常盤腿坐了

今天仍然在練習內觀，還是沒有辦法對於每一個感受抱持平等心。雖然已經能夠開始靜下心來感受整個身體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那也只是一下子，一不注意就會開始覺的腳很麻，或是一直注意呼吸變得不自然。

每次撐不住要換姿勢時，比起鼓勵自己多多修練，多少都會覺得自己是不是不適合參加這種課程。是不是我太年輕所以沒辦法讓自己靜下來？沒有任何修煉的經驗就跑來真的沒有問題嗎？就算我真的適合，十天的時間真的能學會內觀嗎？

Day 6

這一天應該是一整期下來最沮喪的一天。

覺得自己似乎什麼都做不好，只要開始進行內觀就會開始亂想，很想要趕快離開這個空間的感覺。雖然葛印卡老師已經提醒過我們在第二天和第六天是整個十日課程中最難熬的時間，但這種壓力真的是想準備也沒有辦法準備好的痛苦。

白天的事情記不太清楚了，我只記得當天只要是能夠休息的時間我都會在室外或是頂樓坐著，想要拿什麼東西來發洩一下。平常都會有耳機和樂器們陪著我，在想到什麼旋律的時候能夠戴上耳機，有靈感時就會自己在房間胡搞瞎搞。但這次卻什麼也沒有，我只好用想像的把腦袋中的音樂放大，才發現真的能夠完整回想起來的也沒有幾首，平常不太會記得歌詞的我也唱不完整首。

漫步在籃球場，已經摸透太陽在什麼時間會照到哪裡，仍是一樣溫暖的陽光，走到房屋陰影下剩下的卻只有寒氣。徘徊在曬衣架與洗手台間的陽台走廊，拿張椅子面對著已經看了五天多的風景，唯一不同的也只有對面幼稚園小孩接送而敞開的大門。

當天晚上睡不著，在頂樓逗留了好久。

還要再待五天。

（我左邊的同學今天也走了，感覺好空虛。）

Day 7~9

Start again… Start again… Start with very calm and quiet mind…, alert and attentive mind…

每天規律的作息、同樣時間吃飯、靜坐、休息、走球場、洗曬衣服、坐在屋頂上、脫鞋子曬太陽。聽到鐘聲、脫鞋子、坐下、助教按下錄音帶，接著葛印卡老師的唱頌，心定下來，從頭掃到腳，再從腳掃到頭，有時是一塊一塊搜索，有時是用掃描的方式一圈掃下去再回來。已經開始感到一些熟悉。

在這三天是我進步最快的時期，幾乎每一次都能感覺到自己對感受的靈敏度越來越高。在第七天，我第一次能夠了解什麼是區塊的微小波動，並且在相對靈敏的區域觀察時都會有這種感覺；第八天我成功的一次對每一個地方都擁有知覺，並且偶爾能夠感受到來自全身的波動；第九天我甚至能夠和葛印卡老師講的一樣，能夠用像是穿心箭一樣的方式感覺到身體內部的感受，在第九天下午的共修，除了全身的波動外，我頭一次感受到全身溫度的感覺。

每當我發覺到一種新的感受，都會有一種熟悉的感覺。我在十日課程結束後才知道，其實我在小時候睡覺時也偶爾會好奇自己的身體會不會發出什麼特別的聲音，於是在晚上睡覺時讓自己的每一個肌肉都放鬆，試著把注意力放在胃，看他還有沒有在消化之類的，而在那時就曾經體驗過微細震動的感覺。這種極為安靜和專注的感覺就和內觀有點相似，我初步猜測是大氣壓力壓到皮膚知覺受器的感覺，但因為我也沒有實驗過因此也不太清楚。

這幾天我感覺到空前的舒暢。即便老師說不能因為有微細震動等舒服的感受而貪愛，或是刻意想要得到這種微細震動的感受，但讓自己的感受靈敏度細微到到微細震動這件事不就是對於感受感到貪愛的表現嗎？幸好，在晚上的請益時也有其他的學生提出這個問題，老師也和我們澄清，確定這並不是貪愛，只要理解成努力內觀的成果就好。

在第九天的白天時，在旁邊的幼稚園空地辦了一個天主教婚禮。DJ放了很多的歐美抒情老歌，突然勾起了很多回憶，才發現我居然已經有那麼久的時間沒有聽歌了。因為實在是太激動，坐在籃球場的我不小心唱出來，旁邊的人都在憋笑。也偶然看到坐在籃框的 M 和 D 也在小聲地唱，看來大家的心情也很不錯。

Day 10~

今天起床異常的輕盈，或許是知道今天終於可以解除禁語了。

早上是最後一次解禁前的練習，在開始前旁邊的人都很開心，已經忍不住和大家互看等等一定要聊天聊爆！原本以為這一次練習會很容易分心，但結果反而相反，這一次比前三天都還要專注。平常到一定的時間以後就會開始撐不太著，會有硬撐的情況，雖然還是不會動但內心還是會想要一小時趕快結束，但這一次是在完全沒有不耐煩的情況下結束了這次練習。

只差走出禪堂就可以講話了，我記得我在那一天講的第一句話應該是和別人說「お疲れ様でした～」吧，更好笑的是旁邊的老外還用日文回我你也是XDD

隨後拿到所有東西的我第一時間就是衝回去我的房間，拿出耳機，打開Spotify聽一遍 Daft Punk 的 Get Lucky。這是每次做完一件大事時都會這樣來獎勵我的方法。很酷的是，可能實在是太久沒有戴耳機聽歌，我居然能夠聽到比平常還要更多的細節，要知道我可是聽這首歌不下百次。我又聽了幾首張懸和其他歌，也都有一樣神奇的敏銳度，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安慰劑效應作祟，但這種感覺我很喜歡，也是我發現內觀前後最大的差別之一。

一整天和很多人聊天，除了 M、D 之外，包含室友 T，很多本身是教職員才能夠在寒假期間參加。晚上和幾位已經參加過不只一次內觀十日課程的同學交流後，才發現我對於不管是內觀還是其他任何宗教的修煉方式都一無所知，甚至沒有看過任何經文，但卻能夠透過實際練習和大家得到一樣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