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談當代藝術:藝術作品作為創作者與觀賞者對話的媒介

現代創作面對網路致使的客群結構改變、商業模式改變。在這樣的時代下,我們應如何觀賞現代創作?

對談當代藝術:藝術作品作為創作者與觀賞者對話的媒介
張懸,台灣創作歌手與社會運動者|圖片取自網路

現代創作面對網路致使的客群結構改變、商業模式改變,在這樣的時代下,我們應如何觀賞現代創作?

凱:

附青Medium計畫上線啦。但說實話我不覺得現代的人會認真看超級長的線上專欄誒。

就我個人是偶爾會去看科學人雜誌或是商業周刊等刊物啦,但連我都久久一次翻到才會看個幾篇而已。現代人的閱讀習慣正在改變,不再是以深度作為最主軸,或許廣度還說的過去,但我們一介高中生做出來的刊物要以什麼樣的型態才能打動讀者?

安:

你談到的這件事讓我想到最近拿到我一直很喜歡的雙月刊,BIOS實體刊物的感想。裡面收藏了非常多位本土創作者的採訪和作品,但我這也才意識到,啊,原來刊物的型態已經轉變了。另外一個感嘆是,原來整個時代的創作型態都已經改變了。

如果先不談我們讀者群要怎麼被拓展或被滿足,我覺的很重要的一點是,在這個創作型態已經改變(或者悲觀一點說被迫改變)的當代社會當中,我們要怎麼適應。

我記得我們上次有提到藝術正逐漸往普羅大眾靠攏。先不談我們個人對這樣現象到評論,這背後的結構可以從布爾迪厄(Bourdieu)談論的藝術和現代場域的衝突說起,從我的觀察與原理論簡單綜合而言,封閉的正典藝術場域在網路時代中被迫崩解。以古典樂要求感受力、文化資本的高門檻領域舉例好了,我以前最喜歡的是曲目是舒伯特的《冬之旅》,我每次一定會從家裡收藏的專輯櫃中選華沙愛樂演奏的版本,坐在沙發上慢慢欣賞。到現在我工作的時候,都隨便在Spotify中找一首協奏曲,也不去管這是哪個樂團或指揮家。當然,這也可能是我離開演奏跟編曲的關係,但這也一定程度的暗示了西方正典不再那麼高不可攀,要求對藝術理解的高度,也意味著未來任何型態的藝術,都需準備好面對直接與公共場域對話。

凱:
  • 任何型態的藝術,都需準備好面對直接與公共場域對話

我覺得觀眾和創作者的互動是永不歇息的。創作者在以各種方式不斷的在描繪這個世界的面貌,而觀眾則是透過創作找到與創作者之間的共鳴。換言說,唯有透過取得共鳴,創作者才能在現實場域生存。

以最近十年快速竄紅的Youtube創作為例,越來越多創作者會在留言中,甚至是直接多製作一個影片回覆大家的心聲,以嘗試將頻道更迎合觀眾的口味。Spotify上的熱門排行榜也是如此,因現在聽眾的不同及線上串流平台的特性,音樂製作者會儘量將主題在音樂的開頭就點出來,甚至是將Intro省略讓聽眾一聽到曲子便為之一亮。現在在全球人氣榜第三名Changes-Lauv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在曲子的一開始便是主旋律,而其他前十名的曲子也在平均第5~10秒就出現人聲,相較之前的流行樂早很多。

這些例子都顯示現代創作者開始注重觀眾互動的形式,而創作者逐漸依照主流觀眾的傾向靠攏。而我的擔憂是這些創作為了商業而犧牲了原本應有的意義,使得創作變成空洞的工業化產物。

音樂逐漸成為工業化的商業產品|圖片取自Pioneer DJ News
安:

我就順著藝術的工業化來談好了,後現代藝術場域的第一特徵即是工業化的藝術創作模板,最明顯的例子是現代的商業電影。

你可以輕易的在所有談論「如何寫個好故事」的著作當中看到英雄−反派的對立基礎,這樣的英雄不是勇氣、善良組成的,而是經歷苦難由膚淺到深刻,由自私至大愛的人性英雄。蜘蛛人從屁孩成為英雄、鋼鐵人從富二代成為英雄、奇異博士從天才醫師成為英雄。世界渴望英雄,商業模板就給出無限複製的英雄。同樣的,如果社會渴望愛情、偶像、悲劇、奇蹟,商業會促使這樣的創作被不斷重製。我並不是批判這樣的藝術模式是毫無意義的,但我必須承認,這樣的藝術模式是單調的、無趣的。

對我而言,藝術創作是由觀賞者凝視創作者的過程。觀賞者要在觀賞前有所期待,並在一個好的創作中取得期待。這個期待該是由創作者靈思中被創造的,能讓觀賞者直視創作者的成品。對我而言,從商業模板沒有辦法看見每一位創作者的思路,只能見到商業模板的創始人和一個工業社會的零件。輕小說、偶像軟體、流行音樂,這些模板多且普遍在學術領域早已成為顯學。在後現代的藝術創作當中,這樣的趨勢是理所當然的。但我想指出的是更令人害怕的現象:人們為了避免在商業模板中失去個人樣貌,開始盲目追逐「高資本」、「獨立」的藝術商品,卻在這些藝術商品當中並不追求任何期待。

凱:

我不覺得追求「獨立」的藝術商品一定是盲目的。在我們這個階段我們正在探索自己的藝術喜好,以及你所謂的「期待」。而其中我們的喜好及期待可能必須要向這些「獨立」的藝術商品尋求。就以現在大家常聽的獨立樂團為例好了。現在高中生很多無法在主流樂團找到自己的獨一個性,而獨立樂團正是回應世界最不受拘束的形式。我很開心身邊的朋友也越來願意嘗試去聽不同種類的音樂,這樣的探索可以讓我們有更大的視野去從世界中得到共鳴。

但在大眾、群體意識的影響力極大的現代社會中,我希望當大家在欣賞獨立樂團,或者更廣泛的,小眾樂團,可以是是自己探索、找到與自己擁有共鳴的音樂,而不是單純地因為朋友都在聽,為了跟上潮流,而非探索自我的。探索小眾音樂並不追求朋友間的共鳴,而是希望找到在這個世界上,和自己擁有相同共鳴而為這個世界劃下相同註解的人。

雖然是希望大家多多利用小眾樂團找尋自我,但因為它的商業價值遠遠不及主流樂團,導致在網路演算法下容易被掩蓋,即便出版新的作品,仍常會被成功的商業樂團取代。這不只發生在商業或獨立樂團當中,甚至是說,在比較成功與沒有相應成功的樂團當中才是這樣爭鬥的主要原因。這造成了即便這個社會當中有許多與我們有強烈共鳴的作品,我們也必須靠著緣分才能找到貼近我們內心的音樂作品。與之相應的,現代大家也比較不會期待在音樂當中找到自己的共鳴。現代的人很難以尋找期待作為聽音樂的習慣,創作者也會為了有更高的曝光率而放棄自己的主觀聲音,但我希望未來為自己而創作的創作者能夠更多,甚至是找到建立在此上的商業模式,讓真正意義上的創作仍舊能在資本主義下發光發熱。

Jacob Collier是小眾音樂中相當成功的案例,以不媚俗於主流,獨特的和弦受到矚目|照片取自Jacob Collier Tweeter
安:

我很喜歡你提到的:藝術創作是對世界認識的媒介

這讓我想起我小學讀迷霧之子,對險惡、算計、犧牲等相當現實的元素以縹緲夢幻的方式呈現。當然在那之後實際經歷這些的時候感覺到了極大的反差啦(笑)

我覺得如果要為這次的對話總結的話,我們必須再次指出創作者與觀賞者在作品當中是雙向溝通的。這樣的概念不只是在藉媒材的藝術,也包括所有展演類的表態藝術。這樣的對話有時候藉由像策展這樣的仲介,有時候是藉具觀賞者本身對創作者投入的熱情,但我必須一再重申,對於藝術而言,觀賞者與創作者的對話是必要的。

在連同人心意義也可以被解構的後現代社會當中,語言是脆弱的結構系統,在那之外即是藝術。藝術的變革不只是創作者必須準備好向公共場域坦露,更包括觀賞者在迷失當中定義自己。

凱:

感覺我們的對話已經完全扯遠了,其實我只希望我們並不是只有單放面的將自己的想法放到Medium上,不然我們很有可能做個幾個禮拜後就沒有動力繼續做下去了(笑)

其實這樣對談下來的結果我猜大家也不知道我們到底在談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下評論,然後這個字數又多的大爆炸。總之一切看接下來的反應啦。


feat. 陳柏安|喜歡民俗神秘與現代性的衝撞。相信策展作為公共參與藝術的重要角色,努力在創作者與觀賞者的身分中尋找平衡。

如果您喜歡這篇文章,除了按讚、拍手,也歡迎分享到自己的社群中,文章採用創用 CC 姓名標示-非商業性-相同方式分享 3.0 台灣 授權條款授權,分享、引用請依授權規定,並附上原文連結。